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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是驯化出来的

 
    前不久,我们刚刚推出了一本新书《茶业复兴:易武与古六大茶山》。书中提及,普洱茶迎来了第三次复兴。这次复兴,没有具体的时间起止,没有代表事件,它是一种自觉与趋势,它已经到来,正在发生······

传统名山产区,在盛名之下,之所以堪称经典,往往是因为这里有经典产品,有经典文献,有经典人物······而这些所有的经典内容源,都源于那片古茶园里人对茶的驯化。在古六大茶山里,有四山位于象明,仅以此文,带领大家走进象明四山的驯化现场。

——编者按

倚邦

倚邦的茶园都靠近村落的房前屋后,倚邦小叶很有名,就在出门不远处的路边就有棵很高大的古茶树,树的冠幅很大,茶叶在树上生长得十分茂盛。适逢入秋,很多地方的茶树已经陆续发芽,而这棵树的芽头还在潜伏着。这片茶园的茶叶比云南其它地方的大叶要小很多,但也比其它地方的灌木茶叶又要大。叶片很薄,革质明显,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叶脉很细,延伸到叶片的边缘呈波浪形。树上开了很多茶花,蜜蜂围着茶树“嗡嗡嗡”的叫。

 

花期,招蜂引蝶

 

倚邦的村民也是迁居于此的汉人,据说当年一同迁入的汉人里有来自四川的茶农,是他们把小叶种带到了倚邦。没有文本记录的区域,传说成了孤证,但植物本身不会隐瞒,只是我们还没有掌握破译那个秘密的钥匙。

在路边的缓坡上,有一棵非常高大的古茶树,在古茶园里异常醒目。大茶树的背后就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落了一地,旧年里的汉族农耕社会喜欢把竹子种在房前屋后,倒不是为了体现苏东坡所言的“居无竹,人变俗”的讲究,只是农民需要利用竹子完成自己的农事。竹竿用于农具,砍伐竹子编成篾器,普洱茶七子饼包装所用的笋壳,马帮驮茶的篾框,都印证了事茶者与竹林的距离。

倚邦小叶(C.sinensis)

 

倚邦茶树有紧密与人互动的痕迹,采育得法,茶树彰显出的是一种很健康的状态,所谓“喝蛮砖,看倚邦”,在民谚里面,“看”绝非袖手旁观的意思,在众多不相伯仲的古茶山里,唯独以这种方式提醒大家“看倚邦”,在传说的信息里暗示我们,倚邦一定是有可看的内容的。这似乎也暗合了民间传说,当年迁徙入倚邦的汉民里有会种茶的四川人。

 

长在屋后的大茶树

 

我们沿着缓坡一路向上走,穿过好几块茶园。民舍零星分布在古茶园边上,但凡老屋所在,必有一棵古茶树生在在屋后,修房造屋讲究风水的汉人,背靠茶树升起了炊烟。移栽的树种,是千里奔走的乡愁,是来自故土守候。在一场或灾荒,或动乱的逃命中,没有太多金银细软可以携带,故土耕耘的家园已经无法延续生计,于是带着茶籽,一路南奔。走进深山丛林,走进狂风暴雨,在这片他们也不知道距离故土多少公里的土地上,行囊里携带的种子已经发芽,于是卸下疲惫,砍树造屋,犁田耕地,将茶籽种在自己的房前屋后。

 

倚邦小叶的枝条

 

一片钟鸣鼎食的生活理想终于有了耕耘之地,落地生根,此心安处是吾乡。不过,在这场迁徙中,他们没有想到的事,当年种下的那些茶树生根发芽以后,与当地的物候相适应,肥沃的土壤通过发达的根系源源不断的给茶树输送营养,百年之后,让走进这里的植物学家感叹:哦!原来C.sinensis也可以长成这么高大的植株。

 

倚邦茶山,丛林深处有人家

 

从茶园里回去,时近黄昏,远山在雨后的雾气里空濛高远,我举起相机,拉近镜头,看见山脊树林间藏着的一户人家。天地很静,炊烟里有柴草燃起的清香。我们的车出了故障,夜色降临的时候在山间缓行,一路的茶园,一路的制茶人家,似乎在重复向我们强调这样一个事实:是茶,点亮了这一片土地上的万家灯火!

 

蛮砖

蛮砖茶山的茶树间种在林间,树不大,老树死掉,补种新树。古树茶兴起之后,大家都认同了那种野放的逻辑。山坡上,新种的小树苗就直接融入了那片荒野山场中。蛮砖的茶树也有呈“柳条茶”状的,只是当地人没有听闻过“柳条茶”亦或是“藤条茶”的说法,我们顺着茶树的枝条看过去,茶叶采摘后的痕迹与老丁家寨茶农描述的柳条茶留养方式很像。只是现在没有刻意为之,所以在茂盛的茶树枝条中,偶尔也会出现整个枝条枯死的现象。在“柳条茶”的留养里面,枯枝枯叶都会在采摘时修剪掉,在与我们随行的茶农口中获知,他们确实是不知道“柳条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沿袭这个经验。

 

蛮砖,似“柳条”的茶树

 

有丰富田园经验的农人一般不需要学太深奥的理论和操作技能,只要热爱那片土地,可以从实践中自己学来。就像会飞的小鸟,并不需要懂空气动力学。我从小在乡村长大,没有种过茶,但有过采桑经历,在我不知道何谓“柳条茶”的情况下,面对这棵茶树也会习惯性的这样采。

 

蛮砖古茶园

 

蛮砖茶山的人为活动痕迹很早之前就有了,但并没有因此影响它的野性。回归线附近的土壤气候给植物疯长提供了环境前提,古茶园里面的植物都长得很高大,在茶园的一角,除了榕树还有一棵荔枝树,荔枝落了满地,果肉都已经被蚂蚁和昆虫分食干净,果粒里面的种子以及能够为微生物提供营养的物质都被分解殆尽,空空的壳躺在茶园里,那层薄皮被风干,踩上去发出阵阵脆响。我们站在那棵树下沉思,也许热带丛林的神秘力量就藏在这棵树里,没人管,那种自由长势往往令人震惊。

 

蛮砖茶山

 

茶树,因为人要摘取利用书的叶子,采养之间,透着被人驯化的痕迹。从云南山区到东部丘陵平原,人声鼎沸的地方,茶早就丧失了野性。所以这些年,当大家突然发现云南古茶树的时候,那种高大的树形姿态以及野蛮的生长环境,似乎瞬间释放了大家内心关于自然的远古原力,最后纷纷把目光投注到了古茶树身上。

 

革登

在革登,去往直蚌的路上,茶园被树林覆盖着,远距离望去,看不见茶,走进了看,阔叶林下面全是茶。茶山,除了远远的打量,还需要近距离的审视。走马观花式的粗略看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大山里的珍藏。

去往革登茶山直蚌古茶园的路上

 

直蚌古茶园的开发利用度很高,成片的茶园里散落着各种直径的古茶树,见多了古茶树,就能感受到直蚌古茶树的特点。人工栽培,并且有不间断利用的痕迹,所以茶园中茶树间距排列整齐,茶树生长很健康。

直蚌路边的茶园

 

茶始终是一种叶用植物,很多隔了很久未曾采摘的古茶树,在重新面对人类高频率采摘的时候,树的精气神始终看着比较萎靡。这种状态警醒着采摘的人,同时也面临着“采死”古茶树的威胁。我们说,人类利用野生茶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驯化过程,种粮食,养牲畜都是一种驯化,而驯化是需要不间断的进行。云南的古茶树时常透着一股野性,大概就是因为生长在原始森林里,断断续续的采摘甚至是被人遗忘,很容易就让茶在雨林的生态环境里释放出原始的野性了。革登茶山的直蚌茶园,恰恰是因为不间断的被人利用,有着驯化茶树的典范作用。阔叶林里,秋草被收割,枯枝被修剪,日出日落,风雨春秋里,茶的沧桑都写在了世人的杯盏之中。

 

直蚌大茶树

 

直蚌茶园的山坡坡度很大,通往茶园的小路拦腰将茶园截成了两半,山上山腰,垂直高度在40~50米左右。正是茶农割草的时候,这些年,市场对于农残的抵触,让茶农早已谈“药”色变。为了堵住农残,同时又节省劳动力,于是茶山开始使用城市里修剪草坪的工具在茶园里割草了。我们在茶园里,小路下面的茶园草已经被割过了,草木的茎干就随意散落在茶园里,丛林中活跃的微生物会很快将它们分解成有机肥。

 

直蚌坡地上的古茶园

 

山腰的小路边有茶农挖开的台阶,从台阶上上去,顺着茶园的缓坡朝着山顶前行。没走几步就有点气喘吁吁了,所谓爬茶山,可能只有在这种境况下才能有所体会。草木的茎干在雨后很滑,我们的防滑鞋才上去,也会不小心趔趄。这段路,只有手脚并用才能完成。一眼望不穿的绿色让古茶园显得很深,走进去确实也有无穷无尽的感觉。山路断断续续的,都是采茶人走出来的,茶山里,草木枯枝分解后,与土壤融合在一起,每次走进去都是一条新路,所以茶园里没有固定的线路。那一瞬,待在茶园里,望不见来路与归途,被郁郁葱葱的茶树包围着。在松软湿滑的茶园土地上,即便是站着不动,也得像练功一样让双脚扎桩,让脚掌和脚趾有扎根的感觉。茶山上的茶树仿佛也经历了这样的坡体位移,原本排列整齐的老茶树在有些坡面显得错落有致了起来。

革登丛林

山里,时阴时晴,小树茶的勃勃生机,老树茶的古朴琼枝,趔趄行走的脚步,茶树枝干的错落间,多走几步,就犹如置身于某个奇门遁甲的阵法之中。在山里,也许只有采茶人不会迷路,而这片茶园的采茶人也绝非仅仅采茶那么简单,他们与其它地方的采茶人一样,背着背篓,带着干粮和水进山,然后背着鲜叶出来。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就在这种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田野劳作中,他们冥冥中收纳了大山茶树的野性,采茶人,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驯茶人······

 

莽枝

熟悉了一个地名,反复品饮了与这个地名高度关联的茶汤,把有关滋味的信息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记忆里,就是等着有一天,在地图上迷失了方向之后,还能凭借味觉记忆来重新梳理。云南茶区山头林立,一山一味,一山一价,而茶山在空间分布上是处于有边无界的状态,亦如莽枝茶山,你很难确切的锁定它的边界,只能说一个大概,莽枝茶山覆盖着莽枝、江西湾、董家寨、花山、石梁子、曼底、秧林等。

 

莽枝茶山

 

连续穿越了很多个古茶山,联名古六山的莽枝在茶上有很多共性的地方,今年祭祀孔明的时候,大家打出了“振兴古六山”的口号,古六山同气连枝,既是想以此继承古六山的历史声望,同时也是为这六个山头的未来发展找到一个更有作为的希望。在这样的背景下,莽枝茶山虽是涵盖着安乐村,我们进入象明的古茶山也要在那里穿梭好几次,却都忽略了那就是莽枝。于是,我们此次在莽枝找了一位老人,想好好听听莽枝的故事。

 

莽枝茶山

 

老人所讲,事实上都不过是詹英佩《古六大茶山》和茶业复兴今年出品的《易武与古六大茶山》书上讲的内容。但那也不仅仅是莽枝所独有。迁居江西湾的汉人,牛滚塘、鄂尔泰这些关键词让我们想起了大清雍正年间改土归流时的那场茶山冲突。在那场冲突里牵扯的人和事,与古六山紧密相连。可见,易武、蛮砖、倚邦、革登和位于景洪的攸乐有一段相当长的共享记忆。

莽枝古茶园边上嬉戏的小孩

 

所以,老人讲述的内容和我所知已经重复了,于是走出老人所讲的那些故事,行走在他们房前屋后的茶园里。连接寨子的羊肠小道两侧都是茶树,小孩在路上嬉戏,日常早已见惯了的一些风物,对他们已经构不成任何吸引。而我,站在那里,望着茶山,把握着为数不多的进山机会。看茶树、看茶花、看茶果、看修路掘坡裸露的茶树根···明知道这些内容已经很难有让人惊喜的新发现了,但还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这样做。因为内心感觉,只有这样做了才叫圆满,古六山在象明就占了四山,离开象明之前,同气连枝的莽枝不能有丝毫的缺失。

去往莽枝茶山的路

 

忙完,回到寨子里,老人家正在冲泡今年头春的莽枝茶,大叶、长条浸出了清亮的茶汤,杏黄的汤色通过视觉传递着茶汤的浓度,茶农的口感偏重,但这已经是考虑到我们是外来者,所以减少了投茶量,做了淡化处理。我喝了一大口,暖流通过咽喉进入体内,我忘记了所有的形容词,只想再多喝几口,让身体去自由捕捉,记忆也正在强化,不为别的,只为让下一次再遇见这一盏茶汤的时候还能相认,也不枉相遇一场的这一面之缘。

注:原文节选自洪漠如《古茶山醒了,不是觉醒的,是吵醒的》,原文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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