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踏上倚邦老街的刹那，我还是充满期待，尽管理性的声音告诉我，期待不能太大，但终究没有战胜感性——人性的偏心与趋好始终存在，我其实跟很多茶农一样，没有太大区别，就像希望每年的春茶都能卖个好价钱，一年比一年的价格高。

从倚邦村山脚下看到沿途山坡上的茶树开始，我就对倚邦老街充满想象，不敢期待完美的保存、置身历史画境之中，但至少，还能多少找回基本的模样，找回旧时的时光。甚至，我为此放慢了脚步，可当爬上石子路的尽头，在转弯处，倚邦老街完全进入我的视野时，我还是很震惊的。

到处都在施工，返修房子的人家很多，建筑材料堆放在倚邦老街，风吹过，尘土飞扬。偶尔看到的旧迹，是堆放在门口的老石板、石雕；就连老街的主街，也被施工的沙石淹没得断断续续，看不到那被岁月打磨的光滑，更看不到一条完整的老街。

说断垣残壁也不对，倚邦老街还是浓浓的人间烟火，还有着人世的日常与生气，人们的希望还在，话语里，缺少不了谁家的孩子出生，谁家的茶叶长得怎么样；说全新的老街更不对，新式的楼房拔地而起，更干净的生活，谁不向往美好呢？而沿街，代表旧日时光的痕迹还在，虽然已经稀少，可哪怕是一块石雕，终究也是最好的见证，无法抹去。

不管是百年前的战火纷争，让一条街成为废墟，让一个镇成为空城；还是后来的重建，让满目疮痍慢慢恢复生机，以及今天因古六山茶叶再次兴起带来的重建，每一次改变，都带着浓浓的时代烙印。他们追求更好的生活与生活方式，也无可厚非，所有的努力，最终不是为了家吗？而家，又更多的体现在自己每天都依赖的一套房子，甚至是两套房子。城市如此，倚邦也如此。

地上热闹，地下也热闹。地下从不沉寂，如果沉寂，只是我们还未发现曾经的繁华而已。老李家在倚邦老街正街，我本要返回了，带着失望，却被他家门口的石雕吸引住。长度一米左右的石雕，采用浮雕形式，麒麟位于正中，栩栩如生，前有海螺，后有宝葫芦，彩带相绕，保存得异常完整，没有任何破损。

这是老李从别人手里买到的地基，后来得知是当地郑家的。老李在这块地基重建房子，从地基里挖出了很多石碑、石雕，当时收获到12块，其中就包括麒麟图案的石雕；还有一块标注“宋记号”的石墩、一块标注“向”的石墩，后者属于老向家，没有标注的石墩是老郑家的。后来郑家的后人找上来，希望能分一块属于郑家的石雕，老李也同意了，让对方拿一块石头来换（盖房子用），后来老李得知，换给郑家的石墩被转手卖掉了。

剩下的石墩、石雕等，这些从地下挖出的岁月印记，见证着倚邦老街曾经繁荣的实物，老李再也没有转给谁，他说给钱也不卖，要留着玩。他家主街房子后面，又是一大块地基，部分地块已经盖起了简易的房子，刚好遇到了他三岁左右的小孙子，一家三代人都在；而简易房子后面，是一大块空地，栽种着各种蔬菜，老李说，那是将来建初制所的。

文/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