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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距离易武街33公里的小村庄,有着讲不完的老故事

 

    从易武街到大寨有33公里,我们到达的时候,宋祥已经站在路边等候。前两天分配调查路线的时候,宋祥说,“不要忘了我们大寨”,于是我们就来了。

 

“大寨”这个名称实在太平常,这样的称谓,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应该不下千个,我要描述的这个曼腊大寨,它的很多面向已经成为了过去时,比如“大”。

 

 

▲大寨村口

大寨的几十户人家就沿着218省道分布,宋祥家就在公路边,他家新盖的楼房因为山体滑坡,地基下沉,基本完工了但又得返工。穿过新房往里走,是宋家的老房子,一间老式瓦房。

宋祥出生在1994年,他出生的那一年,沉睡了多年的普洱茶也开始苏醒过来,外乡人又一次进入易武,默默无闻了很多年的易武再次进入众人的视野。接下来20多年间发生的事情,改变了易武,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这些改变,都与茶叶相关。

 

▲宋祥在为我们泡茶

 

宋祥前些年在外面打工,没有茶叶的兴盛,他或许也不会选择回来,他家有几十亩茶园,与易武其他村寨年年上涨的茶叶价格相比,大寨不温不火的茶价让他有些惆怅。他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把大寨的茶叶做好,并卖出一个好价格。

宋祥的茶台就摆在老房子的走廊上,是一个圆形的实木茶盘,桌上还用陶罐种了几棵肉肉。今年的雨季太长,都9月份了,山上的雨还时断时续,一直没停,我说想去茶园看看,宋祥说这两天路实在难走,建议我冬季再上山。

 

这个218省道旁的村子,是1964年才从对面山上的老寨搬下来的,以前的老茶园都留在了山上,现在村里的人要去茶园采茶,还要翻山过去。

在现在的易武热茶版图上,大寨已经很少被人提起,我当然很想知道这里的茶是什么滋味。坐下来之后,宋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散茶出来。他说这是自己家茶地里的古树春茶,入口,口感甜柔,回甘持久,有着和这个寨子相同的气质:内敛,欲说还休。我们边喝茶边聊天,我看到茶桌背后挂了一把造型独特的铁钳子,一问才知道这是当年家里老人编竹篾用的工具,老人已经去世,工具还在。

▲编竹篾的铁钳子

 

喝完茶,宋祥带我去拜访村庄里知晓历史的人,去的第一户是陈文明家,陈家的楼房很讲究,院子收拾得干净整齐,院子对面,青山为幕,美如画。

因为我们的到来,陈文明连忙收拾了桌子,他特意从屋子里抬出了一块崭新的实木大板,用抹布擦去茶板上的灰尘,准备在这块隆重的茶桌上为我们泡茶、诉说这个村庄的历史。村民们都在说,大寨的人丁和茶业相比过去已经凋零,但是陈文明的一举一动中,该有的气派一点不少。

陈文明家有茶园,自己也制茶多年,他拿了一张自己排版设计的宣传页给我。上面有“老寨旧址”“老寨千年古井”“茶马古道”“林中茶园”“荒山古茶树”。他和我讲了很多大寨的历史,言谈之中有骄傲,也有哀叹,说得最多的是大寨不如以前热闹了,大寨茶不错,要多宣传。

▲陈文明为我们展示在斗茶会上获得的奖杯和奖状

 

留在对面山上的,不仅仅是老茶园,还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们正喝着茶,宋建明也加入了我们的座谈,他说前几年还带詹英佩去过大寨的老寨考察。宋建明告诉我们,大寨最兴盛的时间在清朝嘉庆年间,整个曼腊片区大寨的茶地最多,附近的张家湾、丁家寨最初都是因为大寨的茶业兴盛才到这边定居发展,易武街断不了的案子交到这里断。

老宋边吸着水烟筒边和我们聊起老寨的山上的大庙:大庙里烧水泡茶的是大铜壶,天花板上画的是佛爷抱着金娃娃,庙里有一个大铜香炉,还有36个小香炉。

村庄的衰落是因为民国年间的一场瘟疫,1964年从山上搬下来的时候,只有19户人家,这两年还算有所发展了。

说到制茶工艺,宋建明告诉我们大寨过去制茶都多用铜质的器具。他自己家还有一把当年炒茶的铜锅铲。几分钟后,他带着一把铜质的锅铲回来了,时间的侵蚀,让这把铜铲子身披铜绿,犹如一件刚出土的古董。

 

▲老宋带过来的铜铲

 

普洱茶杀青,锅温一般维持在200℃左右,叶温70℃左右,4—5公斤的鲜叶下锅炒,伴随着温度上升,会产生水蒸气,十分烫,一般人是受不了的。用竹片和铜铲辅助,可以让双手免于受烫。但是现在手工制茶的工艺越来越讲究,我们常见的是戴着手套炒或直接徒手炒。徒手炒、戴手套炒、竹片辅助炒和铜铲炒之间,最大的差别或许在于茶,而非人。

 

 

▲易武老街所见

 

看完铜铲之后,我们便出发前往旧庙。刚刚离开,陈文明便打电话来说他那里有一些大寨的茶叶标本可以送给我。我心想,这次没去成茶园,带几张标本回去也是不错的。

 

▲大寨的茶叶标本

 

下午从旧庙返回大寨拿茶叶标本,又在村子里转了转,走着走着,走到了一户人家,门牌号是大寨18号,女主人招呼我们坐下,一坐下,才知道这里就是民国初年大寨最大茶号——同云号李卓其后人的家里,真是巧合。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李顺清,是李卓其的孙子,女主人叫宋建芬,是孙媳妇,李顺清的父亲在李其卓的7个孩子中排行老六。

我曾在詹英佩老师的书上读到李其卓的事迹,据詹老师书中所记,民国初年大寨有七八家茶号,其中最大的就是同云号,每年要卖两百多担茶到越南莱州。根据这个记录,我粗略算了算,一担茶是30筒,一筒是4.4斤,200担茶大约就是26400斤,这个量按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和交通情况,确实不小。

 

李家的女主人很健谈,她告诉我们,李其卓40多岁就去世了,后来随着时局动荡,李家也就衰落了。最兴盛的时候,李家的工人多到数不清,采茶的季节,一天杀三头猪都不够。

我抱着一丝丝希望,问家里还有没有与茶相关的老物件,女主人连忙跑到厨房拿了几个碟子出来,说这是老东西了,看过碟子之后,她又从腰间取下钥匙,展示出了一枚老钱币。

 

▲宋建芬的收藏

 

即便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与外来人讲起过去的事,他们仍然很兴奋。虽然没有亲自参与那段历史,但血脉之间割不断的联系,让他们与这段历史的亲切感与生俱来。

历史的起起落落,在这个午后归于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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