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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茶的五叔,眼里容不得沙子

        我实在回忆不起来,五叔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嗜茶,也许,是因为我离家太久。

每次回到老家,都会去五叔那里坐坐,无一例外,他都会去冰箱里翻出一包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产地和年份的茶叶,摆开一路的玻璃杯,放进去不同的茶叶。

爷爷和奶奶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五叔大概是最为聪明的一个了,上过高中,最后因为某个原因,放弃了可以改变命运的高考,参了军。这个原因始终没有听五叔说起过,倒是父亲偶尔谈论,因为家庭太穷,他把青春压在了军营。

五叔把桶里的水放进水壶里,拧开煤气,便谈论起他的茶叶来。“这个叶子,我只买到过两次,上前年,在北门桥,一个老头拿了三四斤茶卖,我买了一斤,回来冲开,只喝了一口,就穿着鞋子出门了,结果,老头已经不在了。”峨眉山产茶,有成片的茶山,也有零星的茶树,有知名的茶企,也有默默的茶人。手艺不同,味道各异。

在农贸市场买茶叶,有逛古玩市场的感觉,惊喜总在不经意间。“去年,又在北门的市场碰到他,只有三斤多,我一并买了,你闻闻。”五叔一边说一边把茶叶凑近我的鼻子。“去年的,没有前年的好。老头也是承认。雨水多,气候好,芽头肥,香味就淡了。”五叔说起茶叶,总是眉飞色舞。

爸爸说过,五叔本来可以留在部队的,当时,全师校炮成绩第一,拆装破了全师记录,鼎盛时期,目测山体高度,误差不超过一百米。只是,五叔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惯连长的作风,最后还是退伍了。

水壶叫了,我起身去关煤气,拧着水壶过来泡茶。“让水冷一下,现在太烫了”,五叔示意让我把水放下,“今年,我去逛了好几次,都没有看见那个老头,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真正好喝的茶,会不由自主的想泡,我有好几包,都放着没有动过。”

五叔退伍后,先去了镇政府工作,也算是体面的工作,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拍了屁股走人。父亲说,好像也是因为不满意有些同事的作风。眼不见心不烦。但是,从来没有听五叔说过。

水温低了,五叔挨着把杯子倒上水。“来闻一下。”五叔对我招手,“这杯你好好闻。”我对此毫无感觉,基本都是一样的温润馥郁。“看这个,汤色已经不清亮了。你喝一口肯定不好喝。”五叔端起一个杯子说。“你看这个茶叶,有的黄,有的绿,是因为鲜叶有的嫩,有的老,一样的火候,就成这样了。”五叔又端起另外一杯。“这个是今年的茶叶,芽头很肥,不像是双福(峨眉的一个乡)茶叶,要不就是施肥多了。这样的味道不纯正。这些都是徒弟送的茶叶,我买的不多,基本都被喝完了。”五叔说起茶叶,如数家珍。

从政府出来后,五叔还去过路政,没干多久,又离开了。再后来,和五婶做百货批发,究竟是没有做活。后来,还卖过纺织品,也是无果。于是,索性就闲着了。

“我已经收了三个徒弟了,好多茶叶都是他们送的,他们以为是珍品,我是实在不好意思打击他们的审美情趣和舌头的功力。”五叔笑起来,鼻子边上的黑痣似乎要被挤爆。

五叔闲下来后,开始钓鱼。起先,因为不会,被河边上的钓友笑话,五叔向来是不服输的,于是天天上网查饵料,看钓技,买了无数的配方回来,用手捏,用鼻闻,判断饵料的手感、香味、入水后的性状。半年的修行,他开始慢慢领悟。现在已经收起了徒弟。

“当你喝过口感最好的茶叶,你就只想去寻找那种更好口感的茶叶,次一点的根本没有滋味。我去年去西南茶叶市场里面,跑了十几家店铺,提了我的要求,他们回答我,说是我要的这种品质只有订做,而且接单的人不会多,因为这种炒法很容易把茶叶报废。我打个比方给你,这批鲜叶要炒到九十九度,能得分九十分,炒到一百度就焦了,一分钱不值,炒到九十九点五度,就是最好的时候,能得九十五分,没有炒茶卖的愿意担负这样的风险,只有那个老头。他不是为了卖茶而炒茶,他是正儿八经的高手。”五叔说着,端起他的茶杯,吹开茶叶,抿了一口。

父亲说,爷爷是个正直严厉的人。也许,这个和五叔的性格结合起来,就成了他不能入世的原因吧。

峨眉产茶,返回昆明时,舅舅给了很多茶叶,五叔也泡了一杯。到了昆明,发现舅舅给的茶叶不见了,只有五叔硬塞的一小包,连忙拨通电话问五叔,电话那头说:“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你舅舅给的茶叶丢了,炒得很焦,吃了估计会得癌症。”“办公室泡了喝喝还是可以的嘛。”“要么喝白开水,要么喝好茶。喝了得癌症。”五叔强调着。

明年,北门还有老头来卖茶吗?

文/杜若

圈子里都叫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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