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经·行由品第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南宗惠能大师开启的顿悟法，是智慧禅。顿悟是直接开悟、无执障地明心见性。惠能不识字，是个地道的非学院派。也许因为他不识字，身心无挂无碍，没有受到文化成规的束缚，加之绝顶聪慧，才能直接证得菩提。
自性本空，空是心灵结构的本源。所以说“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心中有物，是感觉系统置入的，而非先验存在。这种置入的途径，我谓之漂移。漂移入心灵空间的实相，并不是原物事，而是梦幻泡影。
或者说，人看见世界，看见的是感觉置入的形色。形亦是色，无色即无形。如果无色，物事便无法漂移，心灵时空也无法将之吸吮。
色的显现即漂移，即物事的视相显现。是故《心经》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雨石作品
樵夫惠能直接领悟到了心灵结构本来之空，自然而然就说出了“菩提本无树”一偈。这一偈看似深奥难解，其实是个常识。常识之难洞见，莫过于此“本来无一物”的千古一案。
惠能目不识丁，却能直观佛理、直达本心。神秀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却要倡导时时清洁、慢慢成佛。惠能无执障，神秀有执障。惠能是非学院派，神秀是学院派。
五祖弘忍将衣钵传与谁，是个有意味的选择。传与神秀，是传与多数人的代言者。按神秀“身是菩提树”一偈，他还在自性般若的门外。传与惠能，相当于站在了空谷幽兰的锦绣智慧一边。
樵夫惠能的智慧领悟，非一般才智可及。一个不识字的人代表了最高智慧的少数，这是人类精神史给文化智障者、文化教头们开的一个玩笑。
弘忍站在极少数一边，实际上是个自我选择。可是，想到如来佛祖拈花微笑的故事，你就能理解弘忍大师。释迦牟尼佛在灵山会上拈花微笑，除了大弟子摩诃迦叶会心之外，没有人明白。迦叶即是少数之少数，是冰峰的极顶。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吗？其实根本没有真理，只有实相的漂移。
实相的诗意禅心只有少数人能看见。像冰峰的极顶，阳光最早抵达的瞬间，是一粒晶莹剔透的红色玛瑙，是为般若的灿烂自明、自性真如。只有少数人能将它置入心中，让红光通体流淌。
作者：李森
1966年11月6日生，云南省腾冲县人。当代著名诗人、学者。1988年毕业于云南大学并留校任教。现任云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院长，云南大学中国当代文艺研究所所长。中华文艺复兴研究小组组长、论坛主席。已在国内外出版《李森诗选》《屋宇》《中国风车》《春荒》等诗集与《画布上的影子》《荒诞而迷人的游戏》《苍山夜话》《动物世说》《美学的谎言》等16部著作，主编《新诗品——昆明芝加哥小组》诗刊和《复兴纪》丛刊。《他们》诗派成员。“漂移说”诗学流派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