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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普洱茶,古今,灵魂!「六山古茶花奖征文」

  

农历腊月初八,我的奶奶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生活了86个春秋的尘世,不再有奶奶的声音询问。长长送行队伍的尽头,是她一生劳作的土地,一把黄土,阴阳两隔。

这份安宁和平静,奶奶会是去了没有思念的天国。那里没有人间的悲苦和忧伤,也没有生的烦恼和孤寂。

子夜,奶奶用力地吸了三口烟,咽了人间的一口茶,不再言语,她要走了。孩子们没有忙乱,没有叫嚷,没有哭泣,心中的悲凉,暗含泪花,穿好衣服,那口红色的棺木,静静地放在土坯上。

60年前,陈家人用一头毛驴接来了一位貌美的新娘,这个世间便有了一家人,30岁那年,爷爷去了天国,奶奶没有放弃这个家和三个不满10岁的孩子,人世间的最苦,对一个女人来说,莫过如此。

长夜漫漫,泪水流干,对空无言。

那一日,奶奶拿起桌上空置已久的水烟瓶,轻轻地吸了一口,呛出的是泪水。从此,便不再放下,那丝升起的烟雾里,有着不屈的灵魂和孤寂,那是一个人与时空的对话,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记事起,每个清晨,奶奶便在上厅里拢火煮茶,传统的陇原罐罐茶,火盆是铁模灌铸的,圆圆的盘中间凹下去,下面三条支腿,在凹下的空间装上灰土,灰土上架起砍小的材禾,上面架一个铁丝拧的三脚架,架上放一个盛水的癿子,在升起火焰侧的灰土上,放一块碎瓦片,瓦片上放上曲曲罐,传统的曲曲罐是由当地普通的陶土烧制,并不上釉,经过柴火长年的烧烤,外面多呈墨黑色,内侧则是一层深褐的茶垢,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这便准备就绪,开始熬茶,在曲曲罐中先注水,待水开了,便到入茶碗,在曲曲罐中放入茶叶,这叫下茶,茶叶下上后,再将茶碗中的开水倒入,再次放在火旁煨煮,老人们喝茶,是要熬的,熬到倒出时能够扯上线了,便可以喝了;喝茶要吃馍的,这馍是干馍,咬着有劲,顶饱。

记忆里,早年村子里喝茶的人并不多,在北方农村,茶叶是金贵物,那时一斤茶要十多块钱,没有外来经济收入的人家要喝茶是不可能的,奶奶讲起,方圆喝茶的多是能够数来的几个大户人家的老太爷。

说起茶来,便要讲讲水,奶奶喜欢喝天井水,说是甜,天井水就是下雨时用桶直接接到的水,村子的北边沟沿上有一口山泉,我们渴了都是直接用手掬起喝,但老人讲那个水也不是真正的甜水,村子里的甜水在两里外的一个小山沟里,大多数人都嫌远,不会取来喝茶,只有一位早年当过兵的伯父会在每天清晨早早起了,挑来山泉水喝了茶,方才开始一天的农活。

不得不说的是茶叶,陇原一带早先喝的茶都来自于云南。大叶茶背罐罐,耐熬,够劲,这茶上瘾,记忆里的味道,在我从事茶业后,偶尔也会喝到,但毕竟是少了。

茶叶是由当地的回族生意人带上来的,量大,当年这是个好生意,近年来偶尔走过家乡的集市,看到卖茶的老人,便会上去攀谈,老人在介绍中,会冒出这一样的一句:这是思茅茶,背罐罐!想必大多年轻人们都不知道这句话的内涵了,这是说:这是最好的茶!

喝茶的间隙,奶奶会讲起那些远去的岁月,这叫说古今。就说个与奶奶有关的故事吧:

 

那一年,过路的队伍把大哥哥叫去带路了,动荡的岁月,对贫苦百姓来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求助于神灵的护佑,为了让哥哥回来,父亲每天都要到村里的大庙烧香,祈求神佛让自己的孩子回来。

那一天,自己也早早起了,跟着父亲来到庙院,刚推开供奉神像的殿门,父亲便悄悄地退了出来,紧紧地拉着自己快步出了庙门,匆匆跑回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后来才知道,父亲看到供神像的将台上躺着背枪的人,应该是睡着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大概两个月,大哥哥真的回来了,而且牵着一匹枣红马。回来之后,自己整天缠着哥哥讲这一路上的故事,哥哥便讲了一段回来路上的见闻。

那是一个夏天的黎明,自己走得实在太累了,便在一片苜蓿地田埂上眯了一会儿。这时,便听见埂下不远的坡地上有人在说话,起初声音很小,渐渐地声音大了起来,后来又没有了。便一咕噜坐起来,趁着朦胧的雾色,便看到坡下是三个人。其中上首位端坐着两位大汉,一位穿着红色的大氅,一位穿着黑色的大氅,下首位跪爬着一个满头疤瘌的汉子,只看见下首位的汉子只是一个劲地作揖,不停地念叨着:求求,给点粮吧,给点粮吧!

上首位的两个汉子并不答话,这样过了半天,看来还是依不过疤瘌汉子,便是应允了,两位大汉随之起身而去。大哥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随之跳将起来,冲下坡埂,捞起自己手中的梢棒,照着疤瘌汉子的脑门就是一棒,随着一声嗷叫,汉子随风而逃,留下斑斑血迹。

 

这时天已经大亮,大哥向路过的村人讲了事情的原委,一时间,庄间聚集了全体青壮劳力,收集材禾,顺着大汉留下的血迹,一路寻去,果不然,进入一处山沟的深洞,阴气越来越重,似乎顷刻间天将降大雨,大家举起火把,齐心入得洞来,只见洞尽头的深凹里,爬着一只其巨大无朋的癞蛤蟆,其身下满满是拳头大的冰雹疙瘩,村中的长者见此状,大声呼喝:这怪子是要打没咱的庄稼啊!烧!众人架起材禾,烧将起来,片刻间,洞中发出浓烈的腥臊味。大哥为村人避免了一场天灾,保住了收成,全村人为大哥送行,由村中族长亲自牵起枣红马,送出十里,方才挥别。

这个古今,我一直记着,幻想着那个大癞蛤蟆的模样。奶奶的故事里,也总是有着自己大哥的身影。时光如流,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有时间听奶奶的古今,但对于奶奶的普洱茶,以及喝茶时的那份自在和安然,依然的向往。

人生数载,如白驹过隙,用来回忆的岁月,已然过中年。这个时段,走过了童年,走过了青春,对梦想和希望,有了新的定义,这是回归,也是妥协。一步步,走向墓地,一路上,不再寄望于变迁和起落,开始思念故乡,开始想念家人,对童年的食物,有着非常的情感。有时间喜欢往儿时生活的地方跑了,喜欢和妈妈静静地坐在院子的向阳处,问问村里孩子们的情况,想起我的叔叔——那个17岁离开家的孩子,近年来总想回到故里,到村子里的每个人家走走。

 

老人们一个个离开了,躺在他们耕作过的土地里,静的没有一丝风声,坟头的枯草,在冬日的太阳下一动不动,干叶飘零的枝头,几只麻雀观察着一个静坐的陌生的身影,不声不响,悄然落下走。炊烟升起的地方,妈妈在做午饭,幸福的时刻;民以食为天,这种原始的感知,永难超越。

都在远离,灵魂是个符号,不生不灭,既不突然,也不平常,舍弃不了的,是欲望,也是担负。每个清晨,煮一罐从故乡集市带来的普洱,对着门口的太阳发呆,一个孩子飞速跑进来,拿起一只茶宠,咯咯笑着,来不及把玩,孩子的妈妈叫嚷着冲进来:宝贝,不能动,快放下,摔坏要赔的。孩子毫不迟疑,快速将手中物掷在地上,一个产品的生命终结了,它的灵魂仍然。

文图|陈军,茶业复兴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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