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时候,李森在歌唱。
夜深的时候,李森在招魂。
他的讲席,在饭桌,在茶台,在艽野。他讲祁连山的英雄气,说高黎贡山的儿女情,诉翠湖边的般若心。他跨过孔子的河流,造访老子的山谷,在鸡足山追寻担当的踪迹。
有一天,他迈出怀周楼,摇曳走下云南大学九十五级台阶,踏过青云街,在翠湖边寻觅一叶扁舟时,他看到万千身影从身边飘然而过,忽然听到了悉达多的空谷之声。
于是他和声细语,千壑辞藻倾泻而出,有了这本《法蕴漂移:<心经>的哲学,艺术与文学》,他只是其中一位倾听者。
多年前,还有一位倾听者,那个端着钵去吃饭的僧人,路过食堂,偶然听到了佛陀在讲经,他无意中记录下那个片刻,于是有了《金刚经》。
如是我闻。佛陀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听到的确实是这个样子啊。这是一个倾听者的故事。
有人在吟诵,有人在倾听。你有高山,我有流水。
这是我这些年所见,最多的场景。
边远山村,白发苍苍的盲眼老人,念诵手中的经书。我一听到,满眼所见就是慈悲,洗尽羁旅的倦气。
白雪皑皑的山腰,无人无鸟迹,只有经幡迎风而歌。谁来过?谁即将到来?拾级登临,金碧辉煌的庙宇,小沙弥满口稚气,他模仿者谁?又会成为谁?
李森说,马蹄声过后,只有堆积如山的音符。要跟随那些音符,需要非凡的勇气、无以伦比的耐心与梵音过后的欢喜。所以,你也许并不是唯一走失的那位。
也有这样的场景。在翠湖边,有怀周楼的清晨,一位诗人在吟诵新诗“莲花与犁铧”,他身边的青年在沏茶。在钟声响起时刻,他们各自离开。
可是,莲花与犁铧从未相识。青花瓷柔软之前还是泥土。没有成熟前的果实不会有太多汁。在玄奘落户大雁塔之前,谁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在李森衣袂飘过之前,我从未与梵音相遇。
在昆明往杭州的途中,我再次读完《法蕴漂移》,赞其文辞优雅,义理切实。从杭州到上海高铁,又读章节,见书中所录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不免感慨下。谁知我?我又知谁?
潮汐千尺浪,青山数我媚。你若带鳃摆摆,我必波光粼粼。
你敲响鼓角的时候,我已经扬帆出海。去哪里?去一个意义和价值找不到的地方,去那个诗与神漂移出的无意义空间,那里既是我的色,也是我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