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傣历新年前夕,与一龙兄景洪遇之。黄昏,在杰善茶坊吃茶。一龙兄说:“座间一味如云彩,舌下一念如流水。”
杰善坊主人陈天福常感叹,如今茶风甚弱,其爱茶之心,正如其有一颗平常心,一切外在的都是四通八达,是吃茶去,是问茶的过往。
冥冥中的牵引,把茶引到陈先生的命中。从此,他便爱茶至深。
陈先生早年做橡胶生意,生意起落,像茶的浮沉,归于平静的时候,他那幢自建的办公大楼里已装满了普洱茶,从门口,到楼层里的小角落,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坛子。
若有人好奇,问及某个坛子,陈先生便能迅速道出坛子出自哪个山头、毛料如何采摘和茶背后的故事。我开始明白,在陈先生眼里,茶不是一种纯粹用于流通的商品,而是爱,是一种在的语境下对茶的自我追问。
陈先生对茶的这种虔诚,是我在诸多茶人中从未见过的。他不会以一个纯粹的商人身份去事茶。明明可以投资茶厂、建立品牌,他却固守自己的小天地,认为茶的纯净,不应沾染过多的世俗沧桑。
“世间万千事,不如吃茶去”。此话一出,万千烦恼也消了。在告庄陈先生那儿吃茶,也为美事一桩。简单的茶店,制作简单的散料茶叶。一泡刮风寨,竟喝到了云南偏远寨子的味道。茶香袅袅从杯中升起,刮风寨的故事从遥远处飘来,古茶树旁,清风吹过,晨露从草尖滑落,茶农自弯曲的小路上山,背着竹篓,哼着民歌,仿佛从未有过什么忧愁。
偏远的寨子、古树茶、陈先生,几个词汇集结,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茶一入口,世界都为之安静,云卷云舒,又是一种境界。
年年岁岁,多少人在一杯茶里,从陌生到熟悉。山上山下,茶杯内外,既是人与茶的对话,更是人与人的对话。每一盏茶的背后都坐着一个人,一个人则有一个人的故事。黄昏愈深,茶便愈有滋味。古树茶的尾水像一股清泉悠悠从山间流过,捧起茶杯轻泯一口,对座的人相视莞尔。
很多新老朋友慕名而来,予古树茶以美誉。陈先生以茶相迎,把朋友的信任当做他的责任,这种责任便是对古树茶的理解与坚持。
陈先生说:“一个人的烦劳就是来自于你想要做什么,所以什么都不做,也就没有烦劳了。”这句话带着哲学家以赛亚·柏林的消极自由痕迹,在茶里是最恰如其分的了。一杯茶,在经历数十泡之后,无他,只剩下一脉甜润,这就是一种从容的终极意义,更是一种消极自由,不争什么,不主张什么,不经意地表达了自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