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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美女蛇出没的地方,故事从茶树上长出来

 

    2017年9月初,中国的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入秋,澜沧江北岸的易武茶山仍然一片碧绿。穿行在弯曲盘旋的山路上,就如同穿行在绿色的隧道里,光线从树缝里洒下来,树叶如镜子般闪闪发光。

易武的苍天大树供图|吉普号

 

8年前,我刚开始在云南乡村做民俗学田野调查,有经验的老师会提醒我,进村要找村干部的儿子/女儿做向导,这样你的调查会事半功倍。这些年跑了云南的许多地方,这个方法一直都很受用。

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同,这次是一群20岁出头的年轻人主动找到我们。他们不是村干部的儿女,他们大多出生在普通茶农家,自发成立了守山联盟,他们想让我们参与这个事件,而我们也刚好计划书写易武,可以借他们之眼,完成对这里的一次观察。

行走于这片充满过往和传说的迷人之境,路线很重要,向导也很重要。在他们的眼中,易武这片森林埋藏了太多秘密,既熟悉,又陌生。

 

美女与蛇

我的向导何畅20出头,他是易武土生土长的90后一代,他的父辈一代出生在大漆树村。何畅在易武乡政府附近经营了一个餐馆,同时也经营茶叶,我们巡山的首站选择的是何畅的老家大漆树村。

巡山向导何畅

 

从易武乡政府到大漆树的距离大约是12公里,大漆树是一个自然村,属于麻黑村委会。从易武贡茶院出发去大漆树,要途经麻黑、落水洞。

9月3日一早启程,我们顺路去看了落水洞的茶王树,车一路沿着茶园和森林往大漆树开,何畅指着路边的茶园说,这条小路往里走,就是他们家的茶园,茶园有很多年了,树龄也不小,但是由于历史原因,很多茶树都被矮化过,大漆树的茶园和麻黑的茶园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当我们正在讨论大漆树的茶叶有什么特点的时候,行驶在我们前面的一辆白色SUV突然停住了,道路狭窄弯曲,我们也把车慢慢地靠边停下来。停下车后才发现SUV的前面还停了一张踏板车,踏板车的女车主站在路中央,手舞足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秒钟后,白色SUV的女司机大叫了一声,“有蛇”!

接下来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踏板车美女害怕蛇,但她却想抓住这条蛇。她不敢太靠近蛇,用一块石头去砸蛇,一边砸一边跳,把自己吓得哇哇叫。我没敢下车,把头伸出车窗看了看,一条红色的小蛇被她驱赶到了路边的一个排水沟里,进退两难。

我们绕开她,慢慢地把车开走了。

何畅问我,我们山上的女孩是不是有点厉害。

我说那确实。

很多文献中都有记载,“易武”一词在傣语里的意思就是“美女蛇居住的地方”。

今天,我在去大漆树的路上,遇到了美女,也遇到了蛇。

初见大漆树

车继续往大漆树行驶,刚刚的那一幕,让这12公里路变得难以名状。我没料到的是,在接下来两天,我们出行都会碰到蛇,不知道是易武山上蛇多,还是我们与蛇比较有缘。

12公里的路面都很平整,接着转了几个弯,路过几个茶园,就到大漆树了。大漆树坐落在小山坳里,村子背后是一片翠绿的森林,蓝天白云下,村子山清水秀。

大漆树村航拍供图|吉普号

 

在何畅的带领下,我们在大漆树拜访的第一户人家是何存良家。何存良出生于1991年,他也是守山联盟的成员。

他家的楼房盖得很漂亮,房子四周的围墙还没来得及修建,进门的路两边是竹篱笆,篱笆上开满了鲜花,很漂亮。我一见面就开玩笑说,这房子是靠茶叶盖起来的吧?何存良笑着点点头。

何家的院子里,搭建了晾茶的棚子,一摞晒茶叶用的竹编簸箕,整齐的摆放在里面。院子里还有一间半开放的用篱笆围起来的茶室,很有韵味,那天的茶桌上还摆放了一块榴莲,有人示意受不了这个味道,让主人快点将榴莲收走。

楼房前面的花园里,种的是香料和小米辣,院子的右边有一个佛手瓜(当地叫洋丝瓜)架,瓜架下生了火,支着锅,锅里炖着我们中午即将享用的土鸡汤,何存良的妈妈和妹妹正在厨房为我们中午的大餐忙碌。

何存良家在三家寨附近有古茶树,这些古茶树资源每年可以给他带来不错的收入。他准备了茶具给我们泡茶,他冲的第一泡茶是晒红,是他自己研究做的,晒红很香甜,何存良说刚做的时候还更好喝,最近下雨,山上湿气大,回潮了点。

守山联盟的小伙伴们在何存良家的半开放茶室饮茶

 

我问他家里有多少亩茶园,他说他们这边说茶园不按亩算,都是说“几片茶地”“几块茶地”,他家的茶园几片加起来应该是有几百亩的吧,有多少株茶没数过,每年产多少也没仔细统计过。三家寨国有林的那片茶园价格非常高,去那里采茶需要骑摩托车过去,很难采。

茶山的泥泞路供图|吉普号

在交谈中我得知,以前茶叶不值钱的时候,小孩子们喜欢漫山遍野的乱跑,哪里的山上有大茶树,孩子们从小就知道。等茶树价格高涨的时候,这些孩子也已经长大成年了,那些当年跑山时视而不见的大茶树就变成了最珍贵的资源。

茶山巨变的二十年,贯穿了这一代90后茶山人的幼年、童年、青春期,茶叶也帮助他们完成了成年礼,他们这一代人将继续卷入其中,影响这条茶叶之河的流向。

 

山筋的传说

为了寻找大漆树更遥远的历史,何畅继续带着我在村子里转,要了解历史,需要找几位老人家聊聊。

何畅的父亲在易武乡工作,他是在易武乡上生活长大的,但家里的很多亲戚都生活在大漆树,他们也经常回来。他带我去他三孃家,家里会讲故事的男人外出了,女人们正在挑拣黄片,动作优雅闲适,就如同吹过这个小山岗的清风一样安宁。

这里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都打扫得很干净,这是很多云南茶村的共同特点,院子里少不了都会栽种一些花花草草。绕了一圈,走到一户张姓人家,主人知道我们的来意后,连忙给外出的老人打电话,我们边喝茶边等老人回来了。

饮了几杯大漆树的晒青毛茶,甘甜清爽,茶叶在口腔里回甘之时,老人出现了。老人姓张,年过八旬,但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他出生在刮风寨,10多岁的时候来到这个村子,当年村子只有不到10户人家。

知道我们对茶叶感兴趣,老人首先讲了一棵10个人采4天也采不完的大茶树,只可惜这棵树在1950年代死去了。老人很骄傲地告诉我们,现在很多茶山上的茶树都是这棵大茶王树的后代,这是来自茶树原产地的自信。

大漆树最早的居民来自石屏,这个村子之所以叫大漆树,是因为以前村口有三颗大漆树。曾经村子附近最大的那棵树是“大漆树”还是“大青树”,在那天的茶桌前,张家父子的意见并不统一。

七角钱一公斤的尖子茶,三角五分的二梭茶,两角五分的黄片,这是老人记忆中,七八十年代的茶叶价格。据说现在大漆树的古树春茶,也已经达到千元以上。

“黄片好喝,不苦”,老人笑着说,在走访的过程中我发现,在古六山这一代的许多老人,都有喝老黄片的习惯,不知是因为黄片的滋味甜,不刺激;或是因为黄片卖不起价格,只能留着自己消耗,或许都有。

“这个寨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情?”何畅问老人。

老人稍微耳背,没听清楚,何畅又问了一遍。老人想了几秒钟,绘声绘色地和我们讲述了一个故事:大漆树的龙塘附近,有山筋,有一年有人挖土,把山筋挖断了,土都出血了,山筋断了以后,村里人丁凋零。后来,村里人想办法举行了一场仪式,把断了的山筋接了起来,村子才又恢复了风调雨顺。现在的山筋沟那里放了一块石头压着起,再没人敢去挖。

山筋就在这里

 

现代生活方式已经席卷茶山,但一些古老的传说还在延续,这或许是对自然,对古老历史的一种敬畏之心。山野之地,有自己的灵气,也有自己的传说,这是人与自然、与过往、与自我对话的一种方式。

从刮风寨到大漆树,横跨70余年,当这位老者讲起往事的时候,我想起了阿多尼斯的那句“你的童年是小村庄,可是,你走不出它的边际,无论你远行到何方”。

因为茶,这些年轻人又回到了家乡的这片土地上。

因为茶,这些年轻人开始坐在老人身旁,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

这些故事,都是从茶树上长出来的。

 

知识青年相会在茶乡

茶马古道大漆树段

更多故事,下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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