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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人洞见!80年前,他就说勐海是茶叶都市

     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 然而,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记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                                                                                  

 ——卡尔维诺

产地,是我们谈论茶叶时的重要语码,说到某茶,地名经常被当做十分重要的定语出现。地名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完成了此地与彼地山川的链接。今天我要谈论的城市是勐海,2015年,我走在勐海的街道上,看到多处户外广告打出了“中国普洱茶第一县"的招牌,茶山、茶人、茶厂、茶品完成了对这个标签的叙述,这个命名包含了过往、当下与未来。

在傣学大家、普洱茶泰斗李拂一先生的著作中,可以找到许多佛海(今勐海)的珍贵资料,李拂一是本地人,也是这段历史的亲历者,要研究版纳、研究普洱茶历史,我们无法绕过他

为了获得独特视角,我们往往需要把写作对象陌生化。什么时候最容易做到这一点呢?就是当你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对这个地方的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那么,有没有人用陌生化的方式写过版纳、写过勐海呢?有,一位叫姚荷生的外乡人,他在1938年冬参加云南边疆考察团去西双版纳考察,写成了《水摆夷风土记》一书。

今天的勐海被称为”中国普洱茶第一县“,姚荷生以惊人的洞见,在80年前就说勐海是茶叶都市。

 

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2月影印版内页

这本书1948年由大东书局出版,后来多次再版。

作者居车里年余,遍历迆南边地,举凡山川形势,气候生物,土俗民情及政教措施等,有详尽的记录,细腻的描写。全书凡十六万余言,尽量介绍该地汉夷各族生活情况,并附照片五十五帧,以资参考,洵为研究西南边疆最完备参考书。

    这是《新书月刊》(1948年)对这本书的介绍。

    姚荷生何许人也?他1915年出生在江苏镇江,1938年清华大学生物系毕业后,赴西南联合大学工作,1938年冬参加云南边疆考察团去西双版纳考察。他在西双版纳待了一年多,考察当地民俗、经济,写成了《水摆夷风土记》一书。他的主业是生物学/医学,编著有《人类遗传与遗传疾病》一书(1979年出版),曾译《皮肤纹理学与疾病》,是国内出版的这一学科最早的一部著作。

一位异乡人笔下的佛海,是什么模样呢?为何他要把这里称作茶叶都市?

假如我们可以僭妄地把车里比作十二版纳的南京,那么佛海便是夷区的上海,不过它没有上海的一切繁华和享受,就是万分之一也没有。它是一个暴发户,一个土财主,它的巨大的财富藏在那褴褛的衣服下面。佛海城里只有一条短短的街道,不到半里长的光景。店铺比车里稍多,货物也比较齐全,可是不及车里的街道整洁。街中有不少的茅棚,平时不见一个人,冷清清的像六月的乡村。街头街尾散布着几所高大坚实的房屋,里面的主人掌握着佛海的命运,这些便是佛海繁荣的基础——茶庄。

我们应该仔细阅读这本书,它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人再次经过1938年的边地,走那些路、遇见那些人、写下这些字。

1938年的勐海,姚荷生先生与李拂一先生是否曾坐在一起饮茶谈天呢?

云南本土文化人类学者王国祥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因为好奇姚先生的生平往事,他在1999年曾亲自写信给李拂一先生,问他是否认识姚先生,李先生回复说“姚君到佛海调查期间,不时到舍访谈并餐叙,相处莫逆。离开十二版纳后,仍通音问。他写的《水摆夷风土记》出版后,承他很快的寄赠一册,随后通过几次信,便无消息。多年后友人函告,姚君已作古。”

穿越这段文字,我仿佛看到两位老人坐在佛海的某个院落,喝着茶,谈笑风生。

 

姚荷生《水摆夷风土记》 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3年3月第1版

文| 杨静茜,茶业复兴编辑,微信号yangjingxi923

题图|詹本林

姚荷生:茶的都市——佛海

从人类文化快乐的观点看来,我想在人类历史上没有一件发明比吸烟,饮洒,喝茶的发明更有意义,更重要,和对于线下,友谊,交际,谈心的享受上有更直接的贡献了。

                                                           ——林语堂

普洱茶,香气馥郁,饮之清心肺。

佛海是一个素不知名的新兴都市,像一股泉水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它的出生虽不久,但是发育得很快。现在每年的出口货物约值现金百余万元,在这一点上够算得上是云南一二流大商埠了。

假如我们可以僭妄地把车里比作十二版纳的南京,那么佛海便是夷区的上海,不过它没有上海的一切繁华和享受,就是万分之一也没有。它是一个暴发户,一个土财主,它的巨大的财富藏在那褴褛的衣服下面。佛海城里只有一条短短的街道,不到半里长的光景。店铺比车里稍多,货物也比较齐全,可是不及车里的街道整洁。街中有不少的茅棚,平时不见一个人,冷清清的像六月的乡村。街头街尾散布着几所高大坚实的房屋,里面的主人掌握着佛海的命运,这些便是佛海繁荣的基础——茶庄。

从前十二版纳出产的茶叶先运到思茅普洱,制成紧茶,所以称为普洱茶。西藏人由西康阿登子经大理来普洱购买。民国七年云和祥在佛海开始制造紧茶,经缅甸印度直接运到西藏边界葛伦铺卖绐藏人,赚到很大的利益。商人闻风而来,许多茶庄先后成立。现在佛海约有大小茶号十余家。最大的是洪盛祥,在印度和西藏都设有分号,把茶叶直接运到西藏销售。

较小的商号联合起来,推选两个人负责把茶叶运到缅甸的景栋,再经仰光到印度,卖给印度商人,由他们转销西藏。每年茶叶的输出额为六千至七千担,约值百余万元,但是花在缅印境内的运费就去了四十万元(银币)左右。

制茶的方法是先采下青叶,用沸水煮泡,并在当天晚上炒揉。炒法将锅烧热,火不可过大,把叶子约四五斤倒人锅内,用竹铲反复拌搅,叶则渐渐萎缩,约经十分钟即取出,加以搓揉。次日用大竹筛晒干,不时翻播。待完全干燥,然后压成紧茶。因为采茶时期的不同,有春茶,二水茶,谷花茶等分别。

(一)春茶——夷名“拿质必”,即岁首茶之意,傣人以六月(国历四月)为岁首,春茶又分三种。

甲:头拨春茶——清明前后数日所采,均为毛尖茶之上品。

乙:二拨春茶续头拨春茶之后,采期约十余日,叶质较厚,味较浓。

丙:春尾茶——续二拨茶之后,采期约半月,叶更较厚较大,制后为黑

黄色。

(二)二水茶——为春茶采完后,停止一月而后发生之嫩叶,其中只分粗细两种。细茶与二拨春茶相伯仲:粗茶则带黄色,梗较硬,质味办次。粗茶之价值,则与春尾茶等。采茶期为国历六月初至七月底,可采两个月。

(三)谷花茶——为二水茶采后又经一个月之久而发出之新叶,因此时适值谷开花时期故名。其时为九月至十月尾。又分为:

 甲:白尖——白尖采下时为白色,炒青搓揉晒干后仍为白色。不似春尖之先白而后黑。故干白尖甚美观。至制元茶时非用谷花春尖提配不可。但茶味清淡并不耐熬煎。

乙:黑白尖——为谷花茶期采摘期中间采摘者。色有黑白二种故名。

丙:粗茶——为谷花茶之尾拨茶,亦即全年产茶期之尾茶,色带黄黑,味较淡薄。

    故采期自四月初至四月尾止为春茶,采期自六月至七月为二水茶,自九月至十月为谷花茶。(李拂一《佛海之茶业》)。

    十二版纳的茶叶的最大主顾是西藏人,市场是佛海。还有一部分销售内地的,仍旧先集中到思茅普洱,再运往昆明。

    最好的普洱茶产在悠乐山,以前专进贡皇室的。我们曾买到一点,色香味都臻上品。天下没有多少浪得虚名的东西。除茶叶外,佛海还有一种重要的输出品是樟脑。樟脑树野生在山坡上。每年冬季,人民在樟脑树林中搭一临时草棚,制樟脑者宿于棚中在棚前地上掘一坑,上置土锅,再加上一木制蒸桶。桶的四周涂了很厚的一层牛粪。土锅中加满了水,把采下的樟脑叶放入。蒸桶上再安一铁锅,锅内盛满冷水。在坑中生火,叶中的樟脑成分化为蒸气上升,触到铁锅的冷底时就凝成白色结晶附着其上。铁锅中水的温度太高时即换冷水,换三次水后,取下铁锅,收集樟脑,每次仅得四五两,每天可收集四五次。每年的产量约一万余甩(每甩合四十四两),从佛海运销到印缅。

     佛海虽是一个土财主,但现在逐渐摩登化了。一个大佛海的计划已在几个领袖人物的脑中孕育起来,而且逐步付诸实现。他们把街道铺上了柏油。在街头正开始建筑新式的医院和中学校舍,图书馆和电灯厂的筹备也很积极。……我们在这里遥祝他们的计划早日完成。

    佛海也有些思想开明,见解通达,和富有进取精神的人物。现在土司刀良臣就是其中的一个。据说佛海土司是土司中地位最低的,他谒见宣慰,要膝行而前。可是刀良臣氏无论在能力或智慧上都高于其他的土司们。他的汉话说得很流利,并且把子女送入学校读汉书。他组织了茶叶公司,试种着油桐树。他在生活上的享受也已经摩登化,平日穿西装,喝咖啡牛奶,吃糖果饼干。在旧土司府附近另造了一幢小洋楼,屋外还有一方网球场,没事的时候找几个汉人来打打网球或羽毛球。

猛混代办刀栋材也是位很优秀的夷人。他是十二版纳最有名的学者,夷文的造诣极深.还识得几个汉字。他的头脑很清楚,办事也热心。以前曾助车里县长热烈办理筑路积谷诸政,引起夷人的反感,被咒为夷奸。

猛板土司刀栋柏是个留学生,曾在缅甸受过中学教育,因此不但懂得缅文,还会说几句英语。他曾不顾坚强的迷信和人民的反感,娶了一位顶真的姑娘。这点勇气,也很可钦佩。

然而佛海的群龙之首还是要推茶商李拂一君。他虽是那位边地英雄柯树勋的女婿,可是他少年时并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没有得到什么遗产,完全凭自己优秀的头脑,不断地学习,和勤恳地工作,获得了丰富的常识,并且挣下了丰富的家产。他是边地进步的象征,正率领着一班汉夷进步分子从事现代化的建设。

 

佛海的坝子不大,除了茶树林、樟脑树、棠梨树林和几处竹林外,差不多全都开辟为稻田。坝子里均匀地散布着几座寨子,隐在竹和树的绿色里。

    佛海的名气虽不及车里,但是佛海的气候实在比车里好得多,尤其是瘴气,远不及车里的猖獗。佛海的海拔在一千四百公尺左右,高出车里坝子近一千公尺。所以夏季也不很热。夏季平均温度约为华氏七十六度,冬季平均温度也有六十度,相差还不到华氏十六度。如果和四季如春的昆明相比,从一月到九月,每月约高摄氏三度,但是自十月至十二月,每月却高摄氏四度。摸句话说,佛海终年都比昆明稍暖,假如再没有瘴气,我们将毫不犹豫地说这里是南方的乐园了。     

    上文根据云南人民出版社·旧板书系 姚荷生《水摆夷风土记》 2003年3月第1版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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